沈与媛在那张小床上抱着膝盖静静地坐了一夜。直到房间的门被人打开,门外出现小姨的脸,天光泻进房间里,她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的人生在昨天彻底改变了。
在小姨的帮助下,沈与媛渐渐接过了澄湖剧院的事务。
小姨毕竟有着自己的生活、事业和家人,不可能一直庇护她帮助她。沈与媛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她逼迫自己快点成长起来,以惊人的速度学习着一切。
没有人知道有几个夜晚她彻夜不眠学习父亲生前所做的事。
她在小姨面前得体地微笑,几乎要把自己也骗了过去,好像肩上的担子其实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可其实她快被压垮了。
“对不起,我要放弃了。”沈与媛声音沙哑,“爸爸,我要……放弃剧院了。”
很多时候,沈与媛会想,自己真的、真的要坚持下去吗?
她的坚持能够有很多理由。可以是为了继承沈家世代的家业,可以是为了丰富市民的精神生活,可以是为了发扬戏曲艺术。
每一个理由听上去都很无私,令人钦佩。
沈与媛确实是热爱过戏的。
因为那个时候戏曲对她来说就是高雅的、令人向往的艺术,她看见了戏台上华美的妆容听见了演员婉转的唱腔,却看不到戏台下戏剧工作者们被生活压迫出的疲惫面容。
准确的说她其实看见了,但是她无法感同身受。
因为有父亲为她遮风挡雨。
曾经她天真地对父亲说她以后也要经营好澄湖剧院,剧院会一直存在下去的。然而接手了剧院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辉煌早已是往昔,她赶上了一个戏曲没落的时代。
也许有的地方,戏曲重新焕发生机,但那个地方不会是绍县。
绍县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县城,没有发展戏曲的条件,多的是新奇事物从繁华的都市涌入,市中心迁移后,老剧院被遗忘在了县城的边缘,也被人们封存在记忆的角落。
在戏班的解散的那一天沈与媛就该明白,澄湖剧院就要衰亡了。
……
听见沈与媛话里的哭腔,陆窕心焦地想要上前去。
但后衣领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陆窕下意识回头去看,才发现左时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左时寒没有从祝饶怀中离开,就静静让祝饶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