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引荐下,这些人挨个与沈夜点头示好。
一身锦衣华服的这个,是荆州刺史家的公子,名为王霆,字驰风。和萧弋原身的母亲一样,这王霆也属琅琊王氏族人。
站在王霆左侧的人叫高彻,字历明,乃河西节度使之子。
王霆右边的那个叫纪泱,字子渊,却是几人中唯一一个与沈夜同朝为官的。
纪泱现为鸿胪寺少卿,其父是老皇帝钦点的文华殿大学士。鸿胪寺管的是外宾与朝会仪节之事,跟锦衣卫基本没交集,所以沈夜同纪泱并不相熟。
王霆高彻纪泱三人都是年纪轻轻,也都小有几分姿色,世家子弟的风范十足。
听他们话语,几人幼年时都曾在燕京居住,有着同窗读书的情谊,后来又都随着家人迁居他地,是以已有多年未见,今日实是久别重逢。
除却这三人,亭中另还有两人,神采温润的那个稍见年长些,约么三十出头,像是个一身清贫的读书人,站在王霆等人身边,反倒有些格格不入。
听王霆几人道,这个年长些的人名为孔孟,字承儒,是几人读书时的夫子,也曾尽心尽责地为几人开智启蒙。
这几人虽然尊敬地称这位夫子为承儒先生,但瞧着先生的眼神,又都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再剩下的那个,萧弋与沈夜,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一位,正是沈夜曾经的同僚,从前颐指气使的金陵锦衣卫北司指挥同知,现今的一介庶民,刘芾、刘茂正。
翊国公徐飐亲往金陵肃查锦衣卫中的不正之风,刘芾早被革去职务。
他老爹刘潜虽身在燕京,却多少也受到了牵连,从北司被平调去了南司。
世人皆知,锦衣卫北镇抚司执掌刑事,权利较南司更大。刘潜说是平调,实是降级,现在已成了沈夜的下属。
看到沈夜那一刻,表情最精彩的人,莫过于这个刘芾。
“曦、曦行……你怎么也来了?”刘芾好比老鼠撞见了猫,脸上那叫一个赤橙黄绿青蓝紫。
沈夜与刘芾在金陵时的那档事儿,早在坊间传开,王霆等人不会没有耳闻。
刘芾面子再挂不住,连正眼都不敢去瞧沈夜:“我……我不舒服,你们聊吧!”
王霆几人劝说不下,便只能由着刘芾灰不溜秋地提前离席,一溜烟回了小厮为他安排的房间。在他远去的路上,众人还能听到他叽叽歪歪的碎念。
再瞧沈夜,则是一脸漠然,就好像刚刚刘芾闹上的这一出,与他本人毫无牵扯。
小厮并不知眼前这位秦大小姐并非真身,为化解刘芾留下的难堪氛围,赶忙又向众人介绍起萧弋。
萧弋早前有猜想,眼下便得到证实,原来这王霆、高彻、纪泱、刘芾、还有秦绯,都曾一同在京郊的开阳书院读过书。
他这原身,当年除了与秦绯相识,兴许也偷摸瞧见过其余几人。
几人彼时都是屁大点的孩子,又有这么些年没见,长相上变化巨大也不是没可能,所以这一干人等,竟都没对萧弋所扮的秦大小姐产生怀疑。
高彻与纪泱倒还好说,与秦绯或许单纯只是同窗之谊。
可是那王霆一看就是个纨绔,瞧着萧弋时,把眼睛都看直了。
“斐斐,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的样子?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他一上来就对萧弋嘘寒问暖,油腻腻地叫着秦绯的小字。
要不是碍于众目睽睽,他估摸着还想要把“秦大小姐”的小手手也拉过来。
萧弋不动声色地拉开与王霆的间距,浅浅对众人笑着,十足的大家闺秀,目光清宁和缓地从一人身间挪往另一人,谁也没有落下。
沈夜却留心到,这家伙的视线逗留在纪泱身上的时间,要比其他几人都稍稍长出了一些。而他看向夫子孔孟时,目色也微微有些变化。
考虑到一张嘴就得穿帮,萧弋就只在一旁静静听着众人言谈。
王霆不时感到奇怪,即刻上前表示殷切关怀:“斐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萧弋正佯装摇头,不料坐在另一边的沈夜却替他开了口。
“秦姑娘舟车劳顿,偶感风寒,哑了嗓子,不宜多言。”沈大人一身幽宁。
萧弋不禁对沈夜刮目相看,别瞧他平素一本正经、清冷若仙,这会儿扯起谎来,居然也是脸不红来心不跳。
而萧弋自己这破身子向来咳嗽相伴,沈夜这么一说,他倒也用不着再刻意压抑咳喘声了。
高彻与纪泱闲聊上一阵,却又都纳起闷来,一块把矛头对准了王霆。
他二人一开始都以为,这座清源庄的主人就是王霆的父亲,荆州刺史王诘,自然也觉得给他们发送筵席邀请函的人是王霆,还在笑着怪责王霆故弄玄虚。
王霆却连连摆手说不是,只道他自己也是受邀前来。他和父亲也都很疑惑,不知这座山庄的主人究竟是谁。
在刺史大人管辖的地界建庄园,却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庄主人的胆儿,也是真的肥。
以王霆为首的几人七嘴八舌,末了也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更发现这座清源山庄的主人,直到现在仍未现身。
王霆很快跳起脚来,抓着小厮就不放手,硬要逼问出个所以然来。高彻便也在一旁跟着煽风点火,没有半点有识之士的庄重。
夫子孔孟见状不妙,直接退到凉亭外去。
王霆高彻纪泱三个年轻人中,也就只有纪泱的举止尚算温和。
天色渐渐黯淡,庄园里的老管家本是来通知大家晚上的筵席已备好,准备请众人去厅堂用膳,结果才走到凉亭外,就瞅见王霆高彻二人难为小厮,赶紧跑过来拉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