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又见围堵住沈夜与秦绯的尸潮中突然间有两具,不知被打哪儿飞来的石子击中了脑袋,一瞬便如发条停摆、倒地不起。
尸潮也因此破出了一道口子,沈夜流星飞掣,就此带着秦绯冲出了包围,也往萧弋这头奔来。
原来,那两具尸首是被萧弋远程解决掉的。
秦绯哪儿有什么捆人的经验,自以为把萧弋双手捆得结实,其实不过是个活节。
萧弋甩甩手腕,皮带扣也便脱落。他旋即拾起地上两粒石子,并灌注全身内力,用石子分别击穿了尸首的头颅。
原因无他。对付丧尸嘛,甭管现世还是这书里的世界,想来路数差不了太多,破坏大脑中枢即可。
不奈萧弋体力不支,这时又妄动内力,体内寒潮便又被催动。他再度苦痛难当,虽帮了沈夜,想自救却力不从心。
索性沈夜飞速到达萧弋身前,六斮出鞘,眨眼间杀出四周一片血色。
萧弋当然看得出来,刚才沈夜置身那片尸潮中时,也已在电光火石间,找到了相同的制敌之法,又一次验证沈大人“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美誉,绝不是乱吹的。
“小猫儿,秦姑娘先交予你,带她找个安全的地方。”沈夜将秦大小姐置于萧弋身侧,撂下这句清音冷语,而后便孤身重回尸潮,挥洒三尺寒芒于天地。
剑刃眉心进、后脑出,尸潮中张牙舞爪的为首那具,头颅被一剑贯穿,立马就变回了童叟无欺的死尸,再不能动弹半分。
有了第一具、就有第二具,有了第二具、自不缺第三具……沈夜长剑铮鸣,身形畅如疾风,刷刷刷几个横扫千军,女尸便被放倒一片。
萧弋这头不再受行尸走肉的威胁,便扶着不省人事的秦绯,退到远离水岸的一株老树旁。
老树枝繁叶茂,萧弋一个足尖点地,就带秦绯飞身高处枝桠,让秦大小姐在树影照拂下睡得舒舒服服。
别说,他这原身内力难聚,但轻功着实不赖,比之沈夜也不遑多让,论跑路估计很难输。
水岸方向,沈夜已转瞬掌控大局。那缕诡异的笛声,却不知怎的越来越弱,吹笛人就似是一口气没接上来,停在了音律中段某个要死不死的位置。
不再受笛声驭使的行尸走肉,剎那一个接一个地躺倒,做到了死尸的返璞归真。
笛声虽止,沈夜却不懈怠,仍往颓然倒地的尸首头部各安一剑,确保这几十具尸首全都“死”得彻底后,才回身去找萧弋与秦绯。
萧弋远眺沈夜归来,轻飘飘地跃回地面,冲他指指在树上安眠的秦绯。
沈夜见秦绯无恙,便暂且由她睡去,随后斜瞥萧弋。
“小猫儿,看到死人袭击活人,你非但不惊讶,还很快找到应对之策,”沈大人瞳光浅漾,不染烟尘,“我仍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弋随性地背靠树干,仍是三缄其口。
沈夜目色肃穆了几分:“为什么?”
“……”藏匿白猫面具后的人,若有似无地一记浅笑。
萧弋明白沈夜这是在问什么。
沈夜想知道,他为何会对秦绯就范。
幸而沈夜并不追问,就这样沉静睨着萧弋。
脖子以下全是腿,清逸疏朗、挺俊清幽,总是双臂前交、倚栏抱剑,只用那对儿深不可测的渊瞳,冷冷洞察着世间万物,沈大人这石破天惊的姿容,当真举世无双。
萧弋并不享受被沈夜审度,也不想被沈夜瞧出自己体况欠佳,便冲沈大人摆摆手,自顾自地返回水岸边。
乐音操控尸体,这实在很神奇,他倒是想瞧瞧,玄机究竟在哪里。
萧弋前去探查尸身,沈夜便也跟他回归案发现场。两人的视线,又鬼使神差地交汇于某具尸首之上。
相较其余已溃烂到辨别不出五官的腐尸,这具尸首的脸面相对完好,却见几只肉乎乎的虫子,正蠕动着从她七窍之中爬出,无不垂死挣扎。
沈夜并不忌讳,拾起一只放在掌心中,与萧弋一同检视。
肉虫子白白胖胖,顶多小拇指长,还半透着光。只见它身体一节节地拱起,不时在沈夜手中气绝。
“果然是蛊虫,”沈夜肃然抿唇,“古有以蛊养尸之术,种蛊于亡者脑内,待蛊虫发育成熟,便可用音律驭之。破除此术的法门,唯毁活尸脑髓一途。”
萧弋想起来书里有提过,锦衣卫有座案牍库,录尽大邺一朝要案奇案,沈夜时不时便去翻阅卷宗。
若库中文献刚好记载有与蛊术相关的案件,沈夜知晓破解之法,便不奇怪了。
“尸身腐朽至此,这些姑娘,应就是最初失踪的那批。”沈夜大音希声。
萧弋默然颔首。他也已猜到这点。
这些腐朽的死尸,谁不曾是鲜活的生命。
但见遍野横尸,萧弋到底于心不忍,不愿看她们尸骨零落,只想为这些无辜的魂灵做点什么。
于是,他忍着体内阵阵冰寒蚀骨,缓行于尸首之间,将她们的躯干摆正,又尽力拼凑她们的断肢残足,甚至悄声持念起《往生咒》。
哪怕能让她们体面些,也总归是好的。
书中的原身自小阴沉暴戾,喜好凌虐动物,哪怕藩地远在南海儋州这种天涯海角,事迹也能流传回中原,再被收录进民间异闻中,可止小儿夜啼。
后来原身彻底黑化,就更视人命如草芥,看到这些可怜人的尸首,他只怕还嫌不够,得再多杀几十人来助兴。
沈夜身居中原,此前从没与原身见过面。他若得知眼前这戴着白猫面具的家伙,就是那位黎王殿下,不晓得会作何感想,是否也会怒斥上一句,江湖传言、不可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