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不是说他师兄对燃木爱护的紧吗,怎么如此大摇大摆的放在房中等着他来取?
可是普天之下能自己发出佛光的物件,难道还有假不成?
萧昊并没有抬头,目标列表已经显示出楚留香的名字,他手上动作未停,茶汤正将沏好,时机分毫不差。
萧昊朝对面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楚留香充满了好奇,很想知道以自己的轻功,这无业禅师是怎么做到不抬头就能发现自己的。
于是楚留香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将茶盏轻轻抬起,清香馥郁之气便扑面而来,楚留香眼睛一亮,细细品了一番才道:“这茶清醇淡雅,饮之齿颊留香,舌底生津,在下孤陋寡闻,竟未曾听闻过。”
萧昊淡淡道:“此为峨眉白芽,是峨眉山中峰寺僧人最喜之茶。”
楚留香道:“我本以为,从无业禅师这里拿东西,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萧昊笑道:“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楚留香眉头微动:“哦?”
萧昊面色不改,嫩绿明亮的茶汤又一次倾进楚留香的茶盏里,开始装逼道:“你要取我的燃木,我需要一个讲茶的客人。我们来谈谈这茶吧。”
一介等闲化韦陀·五
青烟袅袅,佛香氤氲。
楚留香没想过自己来偷东西还会被请喝茶,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尴尬之色。
他察觉到无业虽然一直在给他斟茶,但自己却分毫不喝,心中很是疑惑,于是问道:“这等美妙珍品,无业禅师为何不饮?”
萧昊放下小勺,坐定之后,摇了摇头道:“这茶喝不得。”
楚留香心里一个咯噔,笑容有点僵在脸上,问道:“禅师……这是何意?”
萧昊看着他,缓缓道:“沏这峨眉白芽,当用灵山妙雨之水,只是,我寻遍了这九莲山,也找不到一处轻灵干净之雨。故而此茶,所用之水太劣,出家之人饮之,恐沾恶气。”
楚留香更加疑惑了,这无业好生奇怪,招待客人喝茶却不说自己喝不得,这是什么道理?他耐着性子问道:“九莲山是南少林山门所在,佛门重地怎会寻不到轻灵之雨呢?”
萧昊看似很无奈的样子,口呼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如今这少林寺中,煞气太重,一时半刻,是拿不出上好的茶招待施主了。”
说着他竟然将那一整壶峨眉白芽尽数泼了个干净。
“……”还没品够的楚留香大觉可惜,这茶是他平生所见中数一数二的佳品,哪怕不是灵山妙雨所沏,也绝对珍贵无比,好奢侈的和尚……这样全泼了简直暴殄天物。
萧昊盯着他道:“施主身上,似乎也沾了煞气。”
楚留香心中微动。
他早就听闻,无业是南少林最年轻的禅师,精通佛法不说,似乎有真佛庇佑,许多人都见过他身上无意识散发出佛光的样子。但楚留香是不怎么信鬼神的,他听无花提起无业那根燃木,也只是觉得或许是跟夜明珠类似的稀罕材料制成,好奇想来一探究竟,并不怎么相信世上真有能发出佛光的宝贝。
然而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燃木就已经很吃惊了,那根漆黑的长棍不断吞吐着的金光虽绝不是佛光,但也实在不像是人间之物。
这无业禅师能看到煞气,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此事?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禅师说笑了,楚某身上怎么会有煞气?”
萧昊高深莫测地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垂首道:“煞气不是施主的,只是近来施主与之交情不浅,故而沾染到了自身。只需孑然独行,洁身自好,修身养性,数日便可化解。”
楚留香的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这无业好像话里有话。他近日结交的人并不多,能称得上一句交情不浅的,只有无花了。听这无业禅师的意思,少林中的煞气是来自无花?
可是无花那样风神俊朗的人物,为何会有煞气?无业想让自己少和他接触,究竟是何用意?
难道因为天湖大师册立少林未来掌门之时,将无业定为衣钵传承,引得这两师兄弟不和?
可无业才是其中的受益人,要是不和,也该是无花心有不满才对,这两人之间莫非有什么误会?
楚留香很想问个明白,索性直言道:“无业禅师所指,可是无花?”
无业却没有回应他,突然转了个话题道:“这根燃木跟着我已经许久了,昔日天竺王子断天下火云树之命脉,制成此棍,遭受天罚,此棍凶戾之气及其旺盛。为防它祸主害人,我便日日带着它以期化解其中凶戾之气,平息天罚之怒。”
哎,和尚总是说话说一半,太折磨人了。楚留香不好把牢骚当面吐出来,只好顺着他所言道:“这我倒还未曾听闻……”他话头猛地一顿。
等等,无花告诉他燃木的事情时,并没有讲过这是一件凶器,他无意中听无花提起,说他师兄无业有一根佛光环绕的禅杖,这才想来一观。如果这是一件凶器,那自己偷了回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对无业半信半疑,对无花却也不敢尽信了。
这两个人之中必定有一人在说谎。若是无业与无花不和,他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无业同他讲这些做什么呢?
可若无业说的都是真的,那无花是不是故意引他来偷燃木?无花的目的又是什么?
楚留香实在不愿怀疑自己的朋友,尤其是那还是个十分让人惊艳的朋友,纵然让他去疑心天下人,他都不愿怀疑无花可能会做坏事,但无业看起来也实在不像信口雌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