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在池落身上的气几乎是透明的,太阳早就下山了,留置室墙壁靠上的位置开了两扇窗,月光透进来,与他的气融为一体,缓慢地流动着漂浮着,闪着金色和银色如同宝石一般的微光。他骂人的时候,气只是波动得剧烈了一些,微光轻轻抖动着……
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他三岁第一次见到池落就看呆了。
三岁的时候人会产生明显的自我意识,情绪波动大,被称为第一次叛逆期。
童珺也不例外。刚过完三岁生日,他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叛逆,经常哭闹。
童家每个能看到场气的孩子都要经历这样的时期,有的能平稳过渡,有的反应激烈,童珺天赋异禀,叛逆期来得格外凶猛。一哭就停不下来,能把自己哭到浑身抽搐、高烧不退。
童家的事业正值上升期,爸爸工作忙,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妈妈被他折磨得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狠狠揍了几次之后,童珺不敢哭了,明明是个活泼的小朋友,却经常独自坐在床上、地上,眼神空洞地发呆。
童易在外地上大学,暑假放假回来,见到妈妈和弟弟互相折磨,什么都没说,带童珺去了玄天观。
玄天观是童家的产业,地处瑞南和永安交界的群山中,香火旺香客多,后殿没人还好,只要一见到外人,童珺就开始大哭不止。
有一天,永安寺的空善师兄来做客,童易作为长子、将来的家主,礼数要周全,赶去迎接,寒暄了一阵后,才惊觉幼弟不见了。
全道观的人都去找,最后在后山溪流的一处白玉桥洞下面找到了。
他正和一个长头发、浑身滚得都是土的光脚小野孩玩弹球。
道长要去喊他,被童易阻止了,他很久没见弟弟这么安静和专注。
但长头发小孩儿老反悔,还擅自挪动目标球,最后一生气直接拿脚抹平了小土洞,两人扭打在一起……
空善师兄说,这小孩儿叫池落,是无妄寺的师父捡的,很有佛缘,将来会是一地界守。永安寺众僧都很喜欢他,所以带他出来逛逛。
后来的几天,俩小孩经常凑在一起玩,但每次玩不了几分钟就打架,打完童珺就气鼓鼓地追在池落屁股后面,也不说话,就是跟着,池落一回头,他就小脸红红扭头望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别别扭扭打打闹闹的暑假很快结束了,池落跟着永安寺的师兄们回去了,童易也带童珺回到瑞南,惊喜地发现弟弟不再哭闹了。
“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讨人厌……”童珺望着池落缓缓流动的场气发呆,留置室灰白色的墙都被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
他咬了下唇,低声咒骂:“混蛋。”
值班警察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五分钟后回来,打开了铁栅栏,说道:“你们跟我出去办手续吧,可以走了。”
保镖们拥着童珺往外走,池落走在最后。
于苍染径直走到他面前,问道:“没事吧?”
池落没好气道:“我又没杀人放火,能有什么事?”
虽然对于苍染报警把他抓起来的事有意见,但静下心来想想,哪个普通人看见有人死在面前能不报警的?小于总的做法合情合理。
小于总:“对不起。”
童珺童易都往他俩这边看,池落拉着于苍染走到警察局外面,问道:“死了的那个人呢?”
于苍染:“李助理的尸体被市局带走了。”他紧锁着眉头,公司的人出差去世,他得向集团公司汇报,但警察说什么都不肯给他出具死亡证明,甚至连出警证明都要等上级批准后才能给他。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
池落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讪讪道:“是不是中毒了?还是他本来就带病工作?”
这说服不了小于总,但他也亲眼看到,童家的人和池落谁也没碰,李助理就突然发起疯来。
他担心是狂犬病,还嘱咐韩浩带高总去医院时打狂犬疫苗。
他看了眼站在门口微笑,狐狸一样的童易,隐约觉得李助理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抱歉把你也牵扯进来了。”他对池落说。
池落苦笑,到底谁牵扯谁啊?
“我今天要回华京。”于苍染担心自己不在,这个小疯子会被人欺负,而且……
他看到池落在市医院对着空气做出一系列奇怪的举动,愈发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了。
或许池落真的能看到自己看不见的东西……但是他始终无法相信,这世界上会有科学解释不了的存在。
刚才他让韩浩查了查瑞南童阳商贸公司,发现是一家做文玩和红木家具的公司,规模不算大,但是名下有很多不动产,住宅商铺土地山头,甚至还有三十七个道观。这样的资产配比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公司。
池落:“嗯,路上小心。”
于苍染越想越担心,突然抓住他的手说:“你跟我一起走。”
池落:“我跟你干嘛去?不去!”
于苍染:“为什么?”
邬郢跟卞子艺堂而皇之地站在他们旁边“偷听”,就差一人来一把瓜子嗑上了。
“跟他去啊,”老七说,“放几天假,童老板不会介意的。空善不是给你看着无妄寺呢吗?去吧去吧!我同意了~”
“闭嘴!”他都快贴上来了,八卦的嘴脸黑雾都遮不住,池落忍无可忍吼了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于总一脸受伤,震惊地看着他。
池落赶紧解释:“啊,我不是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