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苍染母亲去世后,舅舅以看顾他的名义监控了他的所有账户,只要账户有变动,舅舅就能第一时间知道。扼住了经济的咽喉,于苍染想做什么都很难。
“你怎么知道?”身不由己的小于总问道。他费尽心思逃离华京,却必须以诸泰镇项目为契机,再拼尽全力回到华京。
池落理所当然地说:“看出来的呗。”他见于苍染一脸不相信,也不在意,笑道,“我猜的,准不准?”
自诩会算命的神棍都有个共同点:不把事情说具体,总是说得云山雾罩,让听的人自己去对号入座。看似很准,其实只是个心理学的小把戏。
但不管怎么说,池落的话让于苍染正视了内心和现在的处境。
他确实身不由己自顾不暇。
认识到这一点,让他初来诸泰镇时的踌躇满志裂了条缝,窥进去,精致的外壳里面全是沮丧,一言不发地跟在池落身后。
庆山村跟安宁村隔着两座山,山间有平坦的大路,平时大家都走大路,今天他们两人绕远走了小道,一路没歇,抵达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了。
请池落去的那家主人在村口等了一个多小时,老远看见他们,赶紧喊媳妇去热饭菜。
池落顾不上吃饭,直奔北屋。
这户人家姓孙,家里有个刚半岁的小孙子。小孙子这两天一直哭闹不止,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哭,奶也不吃水也不喝,今天早上给池落打了电话之后更是发起了高烧,吃退烧药降下去一会儿又升上来,反反复复。
怕孩子受凉,北房门窗紧闭。
年轻母亲华丽的孩子脸蛋煞白里透着不正常的红,一双眼睛哭得肿如核桃,都不能叫哭了,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抽着。
于苍染心中不悦,孩子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去医院?
但极高的涵养让他没有责问出口,他正要提议让韩浩开车来接,赶紧送孩子去诸泰镇的医院时,池落就刷地推开了一扇窗。
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洒进来,屋内的憋闷瞬间缓解了不少。
池落将所有窗户都打开,严厉地低喝:“你怎么在这儿?”
于苍染不知道他在问谁,孙家一家人也被问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池落没打算得到任何人的回答,上前解开孩子包得严严实实的襁褓和棉被,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说来也怪,那孩子瞬间就不抽抽了,小兽一样呜咽了声,安静了下来。
本该去冥界的小鬼躲在棉被里,知道自己犯了错,缩进了孩子身后,两只小手紧抓着那孩子的两撮胎毛。
池落很生气,小鬼逗留人间没去冥界的事暂且不说,他附在这孩子身上,导致这孩子受惊吓高烧不退,还挤得人家生灵出窍了一大半。
生魂离体,会引来鬼差,鬼差来了定要治他个枉顾他人性命私自夺舍的大罪。害了活人,他逃不过去地狱受罚的命运。
“他叫什么名字?”池落问孩子母亲。
孩子母亲被他的问话吓了一跳,“那个……狗蛋儿……”
孩子爸爸补了句,“狗蛋儿是小名,大名叫孙亮亮。”
“孙亮亮,回去吧。”池落扥着小鬼的胳膊强行把他从孩子襁褓里揪出来,又把狗蛋儿飘在身体外面的一半生魂按回去。
做完这些,狗蛋儿就完全不哭了,面色也恢复了正常,闭上眼睛靠在妈妈胸前安稳地睡着了。
孩子爸爸摸了摸孩子额头,惊喜道:“不烧了不烧了!真是神了!”
池落的手在空中一抓一按,在于苍染看来,简直跟电视里神棍装神弄鬼时一模一样,于博士很不能理解。
但那孩子呼吸平稳,表情放松,肉眼可见确实比刚才好了很多。
虽然现在不能当着孙家一家人的面上演一场《走近科学》,但他心里想,孩子不那么难受肯定是因为池落用了村里人无法理解的科学的降温方法,比如刚才开窗和解开棉被的举动,发烧最忌讳不通风、过分保暖,实际上应该物理降温。
他的这个想法在池落熟练地亮出付款码时更加确定了。
池落收了十二块钱,说道:“没事了,但还是带孩子上镇医院去一趟,让医生做个检查。现在就去。”
孙家人连连答应,让孩子爸爸开拖拉机过来。
池落说完就走,于苍染跟上去,一直跟着他走出村子。
狗蛋儿好了很多,说明池落有一些医学常识,走了三十里山路赶来,只收了十二块钱,比起很多庸医算是很良心了。
“池先生刚才那句‘你怎么在这儿’,问的是谁?”于苍染主动问道。
池落:“狗蛋儿受惊了生魂跑出来了。”他一反刚才的严肃,笑道,“周岁前的小孩有的时候会这样。所以叫我来收惊。”
于苍染心里早就先入为主了,对池落这套迷信的说辞自然是不信的。他对神鬼迷信也不感兴趣,没有接话,问道:“池先生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晚饭。”
池落眼珠子一转,笑道:“有哇,我要吃肉!”
于苍染承诺有酒有菜有鱼有肉,池落很满意,指了指岔路口的另一条路说道:“那边是大路,好走,你自己也能回去。晚上我过去吃饭。”
于苍染:“你呢?”
池落:“我还有事。”说完头也不回就按原路返回了。
他爬上山,找了个远离庆山村、背阴的地方停下来,一甩胳膊,把一直提溜在手里的小鬼扔在一棵老柳树树干上,一束金光自他指尖飞出,将小鬼牢牢绑在树干上。
“说吧,怎么回事?”反正也没别人,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树旁的石头上,摸出一个苹果,在裤子上蹭了蹭,咔嚓咔嚓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