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天已亮得很早,待吃过早饭,阳光明媚微温,正是上午最舒适的时候,迟一些就要晒起来了。
如昨晚所约,姚黄推着轮椅上的惠王穿过前宅,来了后花园。
花园造景讲究一个曲径通幽,长长的一条石板路两侧栽种了各种花树:轻盈秀美的枫,枝干粗壮的龙爪槐,已过花季的玉兰红梅,犹带粉花的海棠,秋日才开的老桂……
姚黄平时见的多是杨柳桃槐,很多树种只是有所耳闻,昨日逛院子纯逛了个新鲜,这会儿陪着园主逛,姚黄看到不认识的树就停下来:“王爷,这是什么树?”
赵璲看一眼,答一样。
次数多了,无需姚黄再开口,只要轮椅一停她的手指一指,赵璲便直接报出名字。
经过池塘,姚黄指向蔓延了一段河岸的碧绿藤条。
赵璲:“迎春。”
惠王爷似乎什么都认得,开始姚黄只有钦佩,渐渐就起了促狭的心思,趁着走在轮椅后头专往名花名树附近的地面盯。
轮椅再次停下,赵璲扫眼周围,只有离得远些的一棵树没讲过,便道:“银杏。”
身后传来笑声,赵璲刚要偏头,身穿红裙的王妃已经踏进旁边的草地,指着一株隐藏在灌木后开了几朵嫩黄小花的野植问他:“王爷,这是?”
赵璲看着那野植。
姚黄一脸认真与期待地望着他。
几丈外的青霭伸长了脖子才看见王妃指着的野草,面露懊恼,该死的,哪个园丁偷懒没瞧见这棵蒲公草!
阿吉奇怪地问:“你慌什么?”
青霭瞥她一眼,不肯揭自家王爷的短,只好恢复平静的样子。
前头,赵璲沉默了片刻,道:“野花。”
姚黄笑了:“终于轮到我给王爷当一回先生了,这确实是野花,但野花也有名字的,这个叫蒲公草,花开败了后会长出一片白绒,风一吹就飘散到空中,百姓家的孩子很喜欢吹这个玩。”
赵璲又看了一眼蒲公草的叶形。
姚黄走回路上,推着轮椅前行。
后头青霭经过这处时,目光复杂地盯着那棵蒲公草,不知道要拔掉还是留着,拔了怕王妃不高兴,留着怕王爷因为刚刚没回答上来而看它碍眼。
阿吉看出了他的苦大仇深,问:“这花有什么不好吗?”
青霭:“花园每日有人巡检,至少主路两侧不许有杂草。”
阿吉惊讶地看向前后,果然,除了这一株蒲公草,别处都是明显种植的灌木,就连草地也是一种草铺得整整齐齐。
“可这花很好看啊,王妃最喜欢黄色的花了。”阿吉小声道。
青霭心里更苦,自打王妃进门,他跟飞泉每日去明安堂都要提心吊胆几次,王妃哪哪都好,就是有点欠谨慎,跟王爷说的很多话都无异于虎口拔牙。
暂且记下蒲公草的位置,青霭带着阿吉继续跟上。
经过竹林就到了菜圃。
既然是效仿农家,这边就没有石板路了,全是土道,好在也足够平整硬实。
才撒下的种子还没破土,只有移栽过来的红薯苗与葡萄苗是绿色的。
小小的红薯苗没什么看头,姚黄直接推着惠王来了葡萄架下,嫩绿色的葡萄叶子被阳光照得通透,最顶端的叶芽纤细弯曲,有的已经攀附到了上方的架子,有的还悬在半空,但芽尖直指前方,也许明早来看就攀到了。
姚黄见王爷被一处叶芽吸引,便停下脚步,等王爷收回视线,再慢慢地往前移,边走边问:“王爷喜欢吃青葡萄还是紫葡萄?”
赵璲:“都可。”
姚黄笑:“我更爱吃紫色的,不过还是种了一架紫一架绿,到时候咱们换着吃,吃不完的还可以晒成葡萄干。”
走出菜圃,姚黄还没逛够,实在是晨间的园子另有一种幽静与朝气,随便走走都叫人心旷神怡。
“王爷陪我再逛逛吧,反正咱们巳正才出,还早呢。”
她想见爹娘,可到家太早的话,她是高兴了,王爷待在陌生又狭小的岳父家里,怕会很枯燥难熬。
赵璲每日的三次推拿都是有时辰的,自从定下来就没更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