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那句乾坤独断,从古至今,便是用来形容皇帝的果断狠辣,但你李文熙今日却套在了晋王朱棡的身上。
这不就是摆明告诉朱元璋、朝臣,朱棡心有乾坤,欲独断纲朝?
所以道一句,李文熙离间天家亲情,都不为过。
那以他们对朱元璋的了解,今日纵然李文熙无错,朱元璋都能活剥了李文熙。
可朱棡仍是不以为意,反而是依旧看向微微抖动的张筹,轻声道:
“张尚书,若是孤王没有证据,这刀岂能架在你的脖子上?”
“而你父子两代为官,且居重臣,那家门蒙阴,你一句未曾回过无锡,就能洗清你的罪?”
“况且无锡距离应天府,不足四百里地,快马加鞭,百骑日夜兼程,查明田亩,不过十几日,便可回朝。”
“所以九族尽诛杀,还是给自己留条血脉,张尚书要明白。”
话音落下,张筹的面色瞬间苍白无色,可朱棡只是收刀回鞘,并未搭理张筹。
反而是转身,看向上手龙椅上的朱元璋,拱手笑道:
“陛下,御史参奏,微臣殿前失仪,微臣甘愿领罪。”
“只是请陛下准微臣戴罪立功,让臣亲下江南,查明田亩,报以朝廷。”
朱标也是果断转身,看向朱元璋躬身道:
“陛下,晋王虽殿前失仪,但念其认错态度诚恳,还请陛下从轻处罚。”
紧接着,朱樉也是踏出,看向朱元璋躬身道:
“晋王战于草原,不谙朝局,这才有违圣恩,但念其初入朝堂,还请陛下从轻处罚。”
随之,淮西勋贵也是纷纷出列,为朱棡求情。
至于剩下的臣子,眼中皆是闪过一抹难堪之色,特别是李文熙,难堪的面色下,更是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苍白之色。
只言片语,的确不足以盖过朱棡的放肆。
但朱标与朱樉为朱棡求情,的确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历来的皇帝,都极为看重兄弟间的兄友弟恭,哪怕只是面和心不和,也足以让皇帝开心。
所以朱标与朱樉一开口,李文熙便明白,借机参奏晋王朱棡,已经输了,而且输的彻底!
而且打死李文熙都没想到,朱棡持刀恐吓张筹的底气,竟然是掌握了张家欺瞒朝廷的证据。
那李文熙所在宜兴李家距离无锡不过两百里地,岂不是也未曾逃过朱棡的耳目?
念及此处,李文熙的面色又是苍白了三分。
环中环,局中局,防不胜防!
只怕是他们的参奏,也在朱棡的算计之中。
为的就是亲下江南,严查江南田亩。
顿时,李文熙的瞳孔又是猛然一缩。
从淮西勋贵侵占田亩、受罚、免死铁卷代过,朱棡三兄弟都在明确强调,国法无情,当以律法为重。
顺势引出清丈田亩,那这本身就是针对于江南。
但细细琢磨,这不是简单的针对江南田亩,而是大明在针对江南士族!
从吕家开始起,江南士族便已经在江南文人之中,丢尽了脸面。
但这对于江南士族,还无法造成元气大伤,只能算作伤筋动骨。
毕竟江南吕家的行为,岂能与江南其余士族相提并论?
反正只要江南士族落井下石,将吕家的名声彻底搞臭,就可以保全自身。
可现在想想,李文熙只觉得他们这些士族是真的蠢!
蠢到让放牛娃的朱元璋算计至深,而毫无察觉!
蠢到让朱元璋踏着江南士族的名望,豪揽天下民心!
而等江南重丈田亩,江南士族针对吕家不配为臣,耻与为伍的言论,也将席卷天下。
便是此时,朱棡的眼眸有意无意的瞥向李文熙,嘴角也是勾起嘲讽笑意。
江南的确人杰地灵,而李文熙又是所属江南名门望族,所以想得明白也正常。
只是这属不属于事后诸葛亮?
毕竟从一开始,朱棡布局之初,便是围绕打击江南士族为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