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没直接和犯罪嫌疑人开撕,而是谋而后动,不动声色的把人盯住。
到了市二院,高医生跟救援队坦白此事,把那个人拎出来对峙。在一番质问下,对方心理防线崩塌,哭嚎他不是故意的,求高医生和救援队不要把他送去坐牢。
这种涉及人命的大事,总要有人承担责任,揪不出始作俑者,承担责任的就是救援队了。救援队队长一听,也不管对方的哀嚎,立刻上报处理。
只是这个处理还没出结果,黎初奇迹般生还回来了。
撞人的家伙一看黎初生命无虞,立马改口翻脸不认人,咬死自己没撞人,一切都是意外。况且黎初不是没死么。
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死不要脸的赖过去。
救援队队长焦头烂额的,这人怎么还出尔反尔,他后悔当初没录个音。
不久前,救援队队长来探望过黎初,问他还有没有当时的记忆,黎初就把自己被撞出船外的事情说了,和高医生的说法一致。
人证有了,口供有了,本来就缺个物证。现在对方口供一翻供,只有个人证,这件事便不好处理了。
黎初也听闻始作俑者开始耍赖。以他的经验看来,处理这种事都是持久战,就联系了熟悉的律师想办法采集证据走法律程序。康桥南知道这事后还帮忙联系了法院加快进度。
只是没想到,这才几天,对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居然痛哭流涕的跪在他面前祈求宽恕。
黎初垂眸看着这人,对方看起来像个街溜子,也就二十出头,神情惊悚,眼袋黑重,额头上还包着新鲜渗血的纱布,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似乎这几天过得非常糟糕。
“你梦见了什么?”黎初忽然道。
街溜子青年呆了呆,没想到黎初会问这个,结结巴巴的把那些噩梦说了:
“有个很恐怖的鬼,从洪水里蹿出来,把我往水里拖……我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多水,涨成了一个皮球,肚子都撑破了……我梦见我烂了,烂在水里,很多小鱼啄食着我的身体……”
黎初闻言就笑了。
他想,阿淼,你帮我教训了这个人是吗?你不理我还帮我报仇啊。
街溜子青年还以为黎初一笑泯恩仇,急忙卖惨道:“你,你原谅我了吗?我这几天吓得夜不能寐,还倒霉透顶,真的很愧疚……能不能别告我,我没有钱……”
黎初的笑容一敛,略有些嘲讽道:“我可没看出你的愧疚。你只是怕了。”
“原谅你,我会觉得我的命太轻贱,我没那么大度;不原谅你,你并不是出于故意,我也还活着。”
黎初:“所以,走法律程序吧。由法院来判断。”
话毕,他绕过呆滞在原地的街溜子青年,径直走向了叫好的计程车。
若河市的积水地段还有几处没退潮,计程车多绕了一会儿才开到黎初的家。
黎初的家也在若河市偏下游的地区,洪水退潮后楼道里还粘着黄泥块,物业还没来得及清理。
他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里,进门换鞋、清理泥渍,回头看向自己的家,屋子里静悄悄的,和离开时一般无二。
明明就在一楼,完全没有受到洪水的侵袭与浸泡,像是被一种神秘力量保护了。
黎初不禁微笑:“阿淼,是你做的吗?”
他对着空气说话,这隐隐只是一个猜测。
黎初昨天收到了开锁师傅的微信,关于门锁指纹的鉴定结果。
开锁师傅:“门锁的指纹报告出来了,一共有三种指纹,一种指纹很大量,估计是你的,另有好几枚最上层的指纹是我的,还有一个少量的指纹夹在中间,就三四枚,公安系统没找出这人,应该是那个出钱帮你叫开锁的上司……”
开锁师傅还记得黎初给出的说辞,十分担忧他家的安全:“你得当心了,踩点你家的小偷可能带着手套,很谨慎的没留下痕迹。”
黎初向开锁师傅道了谢,他早就猜到始作俑者,如今有种尘埃落定的愉悦:果然,没有什么猥亵者,他身上的痕迹都是阿淼弄的。
阿淼确实很谨慎,在他的家中来去自如,估计是通过水的媒介进来的。每次都半夜来,悄无声息的。爬上他的床,入他的梦里来。
可这些天,他天天在梦里等他,阿淼为什么不来。
这几日,黎初躺在病床上都是怀着期待入睡的。
只是早上醒来,嘴唇没肿,身上没有痕迹,让他感到有些失望。
他也有想过尹淼为什么不来。是因为医院有护士巡逻,不如家里方便两个人独处吗?
黎初如此猜测。
可如今他回到家,在家里呼唤阿淼,阿淼依然不在。
黎初顿了顿,决定耐心的等待。
他先去洗了个澡。
打开花洒,闭上眼,感受着淅淅沥沥的水花溅落在脸上、身上,黎初再次想到了尹淼。
那些出现在房屋各处的藻苔藓类植物,粘腻、反常、鬼气森森,是阿淼弄的吧。
花洒里曾经出现过一团水藻。
阿淼是不是从花洒的细孔里窥视过他?
黎初如此想着,皮肤都激起了一层寒毛,他感觉到满布全身的水流都化作了一丝丝一缕缕粘腻潮湿的视线,一寸不漏的滑过他的身体。
顺着胸口的起伏、顺着脊背的骨节,停留在肩头、停留在大腿,钻入嘴唇、流进耳朵,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将他包裹。
黎初纤长的睫毛悬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轻轻颤颤的抖动,粘黏成鸦羽般的一簇簇,垂眸时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