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细的水流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盘旋在玉白的脚踝上,向下游走,抚过细腻的脚背,粉嫩的脚趾……一寸寸的浸润、把玩。
黎初睡梦中尚有知觉,难受的抻了抻脚背,侧身换了个睡姿。
覆在脚腕上的水流从善如流,顺着小腿蜿蜒而上,轻轻抚慰,乃至斗胆的钻至薄被之下,也不怕被吸收,肆无忌惮的缠绕、蔓延,分出细细的另一股水流,如绳索般缠绕住另一条大腿,游走、流动,轻轻勒出一点微红的痕迹。
仿佛被吹起的气球,空调被不知何时鼓起了圆润的幅度,有无形的东西钻了进来,冰冰凉凉的笼罩着黎初的下半身。诡异的水流仿佛被隐形人操控,细腻而连绵的摩挲,亵玩着每一寸肌肤。
若是掀开薄被的一角,肉眼看过去只是空空如也,可寒气是实打实的,化作水雾晕染弥漫,硬生生在皮肤上结成一层薄薄的霜。
黎初即便在睡梦中,也不适的蹙起眉头,越蹙越紧,他冷得有些哆嗦,闭眼摸索着被褥,却盖不到腿上。
膝盖的骨头缝钻出丝丝缕缕的微疼,刚开始尚能忍受,随后疼痛陡然尖锐,黎初难受的翻滚起身子,抱着小腿痛苦的呻吟。
他的腿抽筋了。
这意料之外的情况,令空气都为之一顿,水流如抽丝般急急的褪去,那看不见的东西终究因为着急而露出马脚,空间扭曲出虚幻的鬼影。
一只惨白微青的大手按在了黎初的小腿上,手指修长而有力,骨节漂亮而分明,应当是如工艺品般完美的手。
然而手背上的血管蜿蜒凸起,青黑肿胀着,一鼓一鼓的跳动,像是有虫子在里头钻爬,说不出的古怪诡异。
掌心下,淡淡的雾气晕开,温热的抚过膝盖与腿弯,在小腿肚与脚踝往返流连,温柔而细腻。
剧烈的疼痛骤减了不少,黎初混乱的气息也渐渐平复,皱起的眉心缓缓摊开,似乎又睡熟了。
鬼影松了口气,手却没有移开,只是一动不动的覆在黎初的身上,静静的俯视着他。
它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俯身,鬼脑袋枕在膝盖上,怕黎初着凉又抽筋,便往上挪了挪,枕到大腿上,随着黎初的呼吸而轻微起伏。
活人的体温让人着迷,愈发生出渴望,它的脸蹭了蹭光洁的皮肤,鬼手按上了大腿侧,眷恋的抚摸,偷偷落下一吻。
贪婪、执拗,落了一吻还不满足,还要继续亲吻,斑斓的漫步在每一寸肌肤上。
“初……”声音沙哑难听,只喊了一句就止住了,宁愿当个哑巴。
不要走。
不要抛弃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去别的地方。
黎初早上醒来后,在床上呆坐了很久。
依稀记得半夜腿抽筋了,撕裂般的痛感还残留在大脑深处,他拉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腿,上下摸索着轻轻按摩,发现有一些轻微的淡红痕迹,像蚊子叮咬了一般。
黎初奇怪的盯着红点,指腹摸了摸,保险起见还是一个个抹了药。
越往上痕迹越明显,个别还呈现出淡淡的青紫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磕到,只是位置特殊敏感,被磕到的可能不太成立。
黎初轻轻蹙眉,以为是腿抽筋血液不循环导致,起身没什么异样就放弃关注了。
穿拖鞋踩到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叽声,黎初这才注意到,地上湿漉漉的一片,视线沿着水渍往外延伸,是窗户漏水了。
夏天雨季凶猛,雨水打进屋子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黎初盯着窗户底下没动。
窗户底下的墙沿,浅浅敷着一小搓嫩绿,居然是一层青苔。
黎初确定昨晚并没有见到这植物,墙缝里也没有供它生长的泥土,可它就是突兀的一夜间冒出来了。
黎初皱着眉头把它铲了,丢进客厅的垃圾桶,他淡淡一瞥,目光再次凝结。
客厅的飘窗一角,窄窄的一道暗绿色,又是苔藓。
不仅如此,厨房的小窗下也有,浴室的通风口也有。在窗户下、在墙缝里,还有天花板的边缘、门后的缝隙、柜子的旮旯角落,到处都有。
它们悄无声息的入侵了他的领地,藏匿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散发出不起眼的淡淡绿意,说不出的古怪。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发生了异变。
黎初请了半天假,来清理这些苔藓。发烧没让他请假休息,突然出现的苔藓却让他抓狂。
他花了一上午的功夫,仔仔细细的铲完了整个屋子里的苔藓。
清理时带了手套,好像不起作用似的,滑腻的触感仍然残留在指腹,透过薄薄的塑料牢固的粘在他的手指上。
黎初不得不再洗了三遍手,水珠飞溅到洗手池的镜面上,倒映着他苍白无血色的脸。
黎初转动眼珠,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实在不好,他勉强的弯了弯嘴角,突然发现自己沾了水的发梢末端有点绿。
抬手一摸,又是青苔,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沾到了。
黎初有点崩溃,全身上下都洗了一遍,头发还没干就匆匆赶去公司。
他只请了半天假,主要是公司有工作要处理,没办法推到明天。
夏天的雨下个没完,上午短暂的停了几个小时,中午又开始了。
黎初到公司时,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潮气,他将湿漉漉的伞撑在伞堆里,转头进了办公室。
午休已经过半,同事们吃完了午饭正聚在一起玩牌,见到他纷纷打招呼道:“黎助,中午好。”
黎初微微颔首,视线扫过几个女生围拢的桌面,才注意她们不是在打扑克牌,而是在玩塔罗牌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