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开始怪起来了
“这也太可惜了,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克拉夫特摸了摸干瘪下去的钱袋,有点不甘心。
伍德家族的经济不算拮据,不过想从祖父手里领到零花钱也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年轻的克拉夫特早早地产生了赚差价的意识。
“那你动手吧,我就看着你怎么把它砍下来。”莱恩环抱双臂,一脸无奈地看着这根柱子,“前有国王从石中拔剑,建立了我们诺斯王国,今有克拉夫特挥剑断石,如果你以后发达了别忘记伱亲爱的表哥。”
“谢谢你,如果我真的能砍断的话,可以考虑封你为下一任伍德男爵。”克拉夫特放弃了把柱子带回去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身离开。莱恩快步跟上他,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没法把它带走,别人八成也不能。就算把它留在这也没啥关系,我们可以先让他们慢慢挖,等明年叫上祖父和安德森老师一起来看看全貌。”
…………
以诺斯王国的一贯而言的天气规律,鹅毛大雪持续不了多久。在室内发了一会呆后,窗外的雪花已经缩水到了细小盐粒的样子,风很小,远处的矮山起伏有那么一点江南丘陵的味道,如果现在捧一杯热茶就会有赏雪的意境。
莱恩已经无聊到拿窗台上的雪造了个迷你雪人,现在正试图把折下来的冰溜子当做手插到它身上。
“下次来这种地方一定得把双陆棋带来,真不知道他们冬天在家是怎么熬过来的。”莱恩完成了他的雪人,窗台上的雪已经用光,他暂时也没有出去滚个大雪人的想法。
加上今天的话,他们在这里已经滞留了四天,不管能不能把东西带回去,能从这个无聊的地方离开都是个好消息。
“是的是的。”克拉夫特无意识地应答着,这个灵魂中的一部分完全不能适应这种没有手机的生活,一旦空闲下来他就会显得无所适从,“明天早上我们就出发,记得早点叫醒我。”
“真希望能发生点什么,无论是什么事都好,这也太无聊了。”莱恩打了个哈切,推倒了歪歪扭扭的雪人,起身回他的房间去了。
而克拉夫特依旧凝视着窗外,看似一动不动,实际上在想念他的手机。灵魂中的本土部分在对抗无聊方面并没有加成,反而因为得知了另一个世界的繁华精彩而有些躁动。倒是异界来客的部分,在怀念手机之余,还有点享受现在的宁静和自然风光。
他看着本来就不甚明亮的天色逐渐转暗,麦田那头的云杉林从一群大号圣诞树变成连绵的黑色影子,一路延伸到远处的层叠的矮山上。
这让克拉夫特想起了小时候在外婆家度过的日子,大多是过年时候,被薄雪覆盖的田野从村子平铺到远处的丘陵,不同的是那时往往能看到远处的灯火,还有零星的烟花在或远或近的地方绽开。
虽然不能看到,但他知道更远处是山里巨大的水坝和自来水厂,视野可及与不可及处的供水都由这个庞然大物吞吐。
那种以雷电和钢铁驱动的伟力日夜不息,驱散了自古至今面对宏伟天地的迷茫与恐惧,打开水龙头时你就能感受到人类的力量从远山到眼前无处不在。
而这里,在这个仿佛时光倒流了数百上千年的地方,小小的村落加上周围不多的麦田就是人类掌控的所有区域,只要不到十分钟你就能从人类的疆域踏入纯粹的原始之地。
那里是云杉和各种未知之物的领地,寒雾游荡的地方有狼群与其他披着皮毛的和鳞甲的未知野兽徘徊,在包围着人类渺小造物的广阔亘古的黑暗中注视着他们,与审视鹿群没什么区别。
现代人往往喜欢嘲笑古人的迷信与愚行,殊不知自然与未知的伟力在这样的黑暗中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就算血浆恐怖片中的恶灵鬼魂,在这样的压迫感中也显得不足一提。
从狼群袭击人类的故事,到某个偏远村落在一夜之间消失的传闻,更为令人不寒而栗的内容往往在发生很久后才被偶然路过的旅人发现,受害者早已变成了难以分辨的物质,被这个黑暗笼罩的野蛮世界吞噬殆尽——而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则是连着发现者一起吞入腹中,继续用地图上的空白伪装自己。
此时,人类最为先进的武器,也就是别在他腰间的剑,像是牙签一样可笑无力。哪怕最为狂妄的传说故事中,也不曾有敢于挑战群山的凡人。
克拉夫特,异界的那一部分,曾觉得脚下的大地是如此狭小,以至于在短短的几百年间就让人类感到拥挤,所有壮丽或诡异的传说在科技奇迹下无所遁形,只有星空中还存在着等待开发的迷题。
而现在,他有些不太确定了。无法解释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两个毫不相干的灵魂——如果真的是灵魂的话,是能被被搅和到一起的。这是无论那边还是这边都没法解释的现象,说出去也只会被当做狂人的呓语。
这是否说明,其实这个世界还偷偷地藏起了它的另一面?那是更为瑰丽和混沌的领域,是人类引以为豪的科技尚未触碰到的部分。
就是这样的谜团,在克拉夫特面前掀开了一角,仅仅这一角就以不可想象的方式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对其过去短暂的一生中建立起的世界观产生了尖锐的质疑。
它犹如曾飘荡在二十世纪物理学界头顶的小乌云,像是完美天球上瑕疵的一角,粉碎了过去牢不可破的一切,需要一套全新的理论来弥补这个对整体而言不足万一的致命缺陷。
可他现在正站在一扇做工粗糙的木窗前,黑暗扑面而来,吞噬了视线中的一切。他有限的才能在这样蒙昧恐怖的黑暗前不值一提,哪怕有些许超越这个世界的、没头没尾的专业知识,在这里也是不合时宜的屠龙之技。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克拉夫特能感觉到一种不明的渴求在身体深处涌动,它可能早在昨晚就滋生于这个灵魂的角落,无视一个人性格与欲望,自顾自地无声蔓延。直到万籁俱静时,你注意到一支它的藤蔓,才会明白它存在于你的身体里,庞大的根系深入意识深层。
沉默中,克拉夫特凝望着窗外找不到视线落点的黑暗世界,失去了视觉后听力变得更加敏锐。他注意到,似乎有细微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