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正睿愣住,抬起眼怔怔地看着漠然到没有神情的人,她的眸内毫无光亮,暗到令人心惊。
“可长姐已经……”他不可置信道,“你想陪葬?”
红卿:“陪葬这个词不好听,在蜀地我们称呼为髮生。”
她弯起眼,慢慢地解释:“将此生的发丝相结编织成链,续后生之缘,姐姐说过会等我。”
“我不能让她等很久。”
武正睿被她的话惊得头皮发麻,他不确认道:“你……喜欢长姐?”
“喜欢?”红卿犹豫了下,轻摇了摇头,“更多的是执念,我第一次遇见她时,大概十二岁,我被排外待在那个山头太久了,久到只与她相处了短短几日,便生出了要随她来襄州的想法。”
她看向武正睿:“那时姐姐同我说,她母亲生了个弟弟,很是可爱,若是我见到了定会喜欢。”
“那时的她眼内满是明媚的光,可我却阴暗地嫉妒着你,想着若是我也是她的妹妹就好了,或许也能拥有那些羡慕已久的疼爱。”
“后来,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来了襄州,发现原来十几年的时间真的能把一个人磨灭得不像她自己。”
“我来晚了很多年,却也满心欢喜地当了她三年的妹妹。”
红卿垂下眼,看着帕子上精致的栀子花:“可只有三年,怎么够呢。”
她想生生世世都与姐姐绑在一起,谁也无法割开。
武正睿张着嘴,好半晌都没说话,他无法理解红卿近乎偏执的想法,也无从得知她前半生的人生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亦无法共情。
只能劝道:“长姐定不愿看到你年纪轻轻便随她而去……”
红卿抬起头,轻笑道:“年纪轻轻?我只比姐姐小了四岁,于你来说,大了整整一轮多。”
“况且,你以为赌坊二楼的事情我丝毫没参与?”
她站起身看向屋外刺眼的阳光,语气凉薄:“我同姐姐不一样,她心怀襄州,惦记百姓安危,为此可以牺牲生命。”
“可我生命里只有姐姐一人而已,其余的都与我无关,虽然姐姐想除掉赌坊这件事,我知道得晚了些,但也还来得及将他们一锅端了,剩下的……”
她把桌子上的证据推到武正睿的面前:“这是刘伍将私扣皇粮的证据,这个是购买蛊虫的票据,还有这些信件证明了刘伍将与人勾结蓄意谋反。”
武正睿把证据全部察看了一遍,眼内满是震惊:“这些都是你……”
红卿打断他的话,解释道:“是姐姐这些年收集的,她临走前让我把证据递到京州去,但我连襄州的人都认不全,更别说京州了,现下证据全部交给你。”
“希望你不负所托,让襄州清清白白的立在阳光下,完成姐姐的遗愿。”
武正睿神色凝重,将桌上所有证据全部收好,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红卿叹了一口气,沉默地迈进阳光内:“该走了。”
“等等。”武正睿喊住她,迟疑道,“你给刘伍将种了蛊虫,还用香味操控了他?”
红卿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怎么,你不忍心?”
武正睿摇了摇头,想起方才的盘问:“能问出幕后的大人是谁吗?”
红卿抬脚往外走,整个身体都被阳光笼罩,淡淡地回道:“不能,他身上不止一只蛊虫,另一只蛊虫占据在他的脑子里,他活不了多久了。”
“幕后之人,早在一开始就放弃了他。”
风渐起,秋末的风带着一丝凉意,焦黄的落叶被卷起贴着地面翻滚,再堆至角落。
两日后。
刘家被满门抄斩的公告张贴在布告栏上,襄州的百姓无一例外都在唏嘘刘知府怎么会干出这种荒唐事。
他维持了几十年和蔼可亲的好官,最终还是被戳破声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