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爹爹和大姑姑还有镇里的堂叔,一起来拜访住在周贝的姥姥(公公的妹妹)。一起开了三辆车来,我和大姐、公公、雨仔、连芳姑姑、妹妹,都在爹爹车上。
公公坐在副驾驶,爹爹开车,我们剩下的人一起坐后面挤着。
当时我正在跟大姐说话,不知道是哪句话招了爹爹的忌,他突然出言叫我:“滚下车去!你自己走路去周贝!”
他突然这样吼人,大家都被他吓了一跳,车里顿时一静。
我被他这样呵斥,心里顿时惶恐,困惑,不解。
但是他只将车开到路边停下,意思很明显,若是我不下车,他就不开了。
大姐开口劝:“小舅,你搞什么?小仔又……”
不等大姐说完,他立刻偏头瞪着我,大姐也被他这一眼看得噎住了。
我愤懑不已,伸手拉开了车门,后妈和公公也顿时劝了起来,但是他很坚持,脸色也十分难看,我下了车,“砰”的一声,把门甩上。
车子顿时启动,扬长而去。
我走在水泥路边,心中翻涌着委屈不解,还有一些恼恨和愤怒。泪珠在我眼眶里打了个转,我眼睛一闭,它们立刻被压了下去。我不想哭,不想为了这样的事儿就哭。
我深呼吸,吐息几次之后,心情平静了许多。
我身边浮现出我的幻想伙伴们,他们跟我低声交谈,我们便像踏春一样走完这段旅程。
我一度在想,若是我能生在路边任何一户人家家里就好了。我就不会有这样的爹,这样的娘。
现在想来这样的想法也属实幼稚。
在这样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地方,任何一户人家的男性长辈,都很有可能会成为我公公、爹爹那样的人,会残忍地剥夺其他人的人格,任意羞辱打骂——反正也不会坐牢,也不会受到道德谴责,自然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走了二十来分钟,雨仔竟然出现在路上,而且正在向我走来。再往前走一点,看见大姐在桥边翘以盼,那辆车停在桥上。
“三姐!”
雨仔跑过来,站在我面前,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我。
我的幻想伙伴们悄悄下线,暂时被人群冲散。
我随着他回到车上,大姐看见我上了车,才松了口气。
他大概是被众人捧了一顿,脸上露出轻松惬意的微笑,用教训的口吻对我说:“现在知道走路辛苦了吧?你就该多锻炼锻炼。”
大概是觉得自己教育得法,他颇为自得。众人怕他继续火,便都捡了些好听的话来说。
我脸色僵硬,只觉得十分讽刺。
过渡口的时候,车被开到了大铁船上。他若是在甲板上,我就待在船舱里。他走进船舱里,我立刻就去甲板上。
河面清风吹拂,我心里却在想,若是这船翻了,淹死他就好了。
可惜终究是平安到岸,周贝岛周围青竹翠绿,老树成荫,其实要是没站着我爹,倒也是个好地方。
过年走亲戚的事,暂时缓一下,回到初一时间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