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的清晨,都会有一只花喜鹊飞来,那“喳喳喳”的叫声在宿舍走廊长长的栏杆上弹跳着。
季月朋昨夜又没睡好,他早早的醒来。
花喜鹊的叫声“喳喳喳”的,很清亮。
季月朋躺在床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飞快地穿好衣服,推开窗子,将一块半干的馒头掰开揉碎,洒在窗台上。
花喜鹊愉快地扇动着一双油亮的黑翅膀,轻盈地飞过来,在窗台上落下。
今天,它并不急于啄食,而是歪起小小的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窗内的季月朋,出一连串抑扬顿挫地欢唱,像是在感谢他这段时间的招待,又像是在告诉他好运即将到来。
花喜鹊啄食的动作是优雅的,度不快也不慢。那小而尖的喙碰在水泥窗台上,如同纤纤玉指滑过琴键,出细碎而轻柔的声响。
“也许,也许就在今天吧,今天就会接到爹或娘打来的电话了。”
季月朋一边洗脸刷牙,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祈盼着。
直到西斜的太阳悠悠坠落,又到下班的时间了,季月朋还是没有等到季父或是季母的电话。
情绪低落地离开办公室,季月朋回到宿舍,正想换一件衣服,约方子玉一起出去吃晚饭。
门忽然被推开,走进来的竟然是季母,她手里提着一大兜中药,身后跟着丧气愁容的季月青,她如花的容颜灰扑扑的,割裂了身后残阳挥洒出的一抹金色。
昨天晚上,季母终于打听到一家中医堂,新开的,开在兮和县城。
据说,那位坐诊的医生姓莫,是在省城一家知名医院退休的专家,专治不孕不育等疑难杂症。
季母连夜赶到季月青的家中,娘俩高兴的半宿没睡,共同祈愿那位莫老中医就是传说中的送子观音的化身,他的妙手一出开神方,能让季月青早日怀孕,一朝分娩,生下个大胖小子,也好一劳永逸地拴住丈夫的心。
上个月的月初,还是因为不能生孩子的事,季月青和尹自华又大吵了一架。
这一次,季月青没有躺在地上摔胳膊摔腿,她听信了季母的话,逼着尹自华一起去医院,两人都做了不孕不育的检查。
谁承想,检查结果一出来,如同甩出两记响亮的大耳光,左右开弓,结结实实地打在季月青的脸上。
尹自华在生育方面一切正常,原因出在季月青的身上。
季月青在医生的问询中回想起来,自初潮开始,她的月经周期常是不规律的,不是提前,就是拖后,每次的月经量很少,而且常是黑色的。季母从没问过她,她也从没将这当回事。
岂料,这却成了她难以怀孕的根源,导致夫妻感情不和的闷雷。
一刹那,面对尹自华恨恨盯视着的目光,季月青心里的气焰顿时矮下去,但她依旧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医生也说了,她季月青并不是没有生育能力,只是需要好好调理身体,月经一旦正常,会自然受孕的。
想到这里,季月青心中的希望燃起,她马上接住尹自华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心里不屑地说,如果没有我们家在经济上的绝对支持,你能有今天吗?暂且让你的尾巴再翘些时日,我们走着瞧。
季月青瞟了尹自华一眼,装作云淡风轻地走出医院。水泥地面蜿蜒的裂缝不断延伸在她的脚下,感受着她内心的纷乱。
季家母女正要朦胧睡去,窗外忽然电闪雷鸣,暴雨随即而至。风很大,雨很急,合力拍打着屋顶、窗子,还有院子里的一切,惊的她们忐忑难安。
风借雨势,横扫山林,折损了很多树木。一棵大树横卧在一个山村通往国道的必经之路上,阻挡住行驶至此的大小车辆。
等了许久,也不见清障人员到来,那辆破旧的“老爷车”只得掉转头,绕道而行。它慢吞吞地喘息着,在狭窄坑洼的山间土路上绕来绕去,等绕到县城,正午已过。
季母一路打听着,带季月青赶到“莫氏中医堂”,却听说莫医生尚在午睡,不禁叹了口气。
早上赶着坐车,走的情急,季母娘俩没顾上吃饭。此刻,她们肚子里响起了阵阵和鸣,越引的口干舌燥起来,只好离开,找到一家小食店,匆匆吃饱。
再回到中医堂,等候室里的人已经坐满了,乌压压的。
有人在号码牌,季母忙替季月青要过一张,小心地攥在手中。
虽然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季母还是不断地看着号码牌上的数字。
那个数字终于被叫到了,季母一把拉过季月青,小跑着跨进诊室,一眼看到了那位从省城大医院退而不休的老医生,他的头花白,面容和蔼,双眼中闪着睿智而博学的光芒。